终极之旅 第三章 终极演算（下）
“不……不可能的……”惠曼教授倒退两步，呆呆地看着空中的字符，难以置信地说道。
“怎么回事……！说啊！这是怎么回事！”惠曼教授瞪着面前的少女，双眼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。他暴躁地大喊起来，伸手抓向少女的衣领，想把她拽到自己面前。但少女只不过是一个投影，惠曼教授伸手却抓了个空，少女的神情没有丝毫波动，只是淡淡地说道：
“很遗憾，算法输出的结果就是这样，我们无法归纳出统一方程。”
“不可能！”惠曼教授怒吼道，“数据量我都估算过了，绝对可以的！”
“很遗憾，惠曼教授。”“霞”说道。
“算法的运行效率呢……？一定有问题！一定！”
“很遗憾，惠曼教授。”
“够了！”首席执政官愤怒地拍了一下扶手，站起身来，冰冷的眼神对惠曼教授施以洪流般的压力。
“惠曼教授，我看，实验该到此为止了吧！”
“不……不，执政官大人，还没有结束，请相信我！”惠曼教授急切地说道。他的额上汗珠直涌，他的双手不断挥舞着，想要阻拦执政官从高台上离去。
“这一切都在计划之内！……事实上，我们还有一套备用方案！”惠曼教授喊道。
“备用方案？这又是什么？”执政官的脚步停住了，问道。
“我会展示给您看，这是为了防止计算失误的备用方案——”惠曼教授如获大赦，忙不迭地说道，“‘霞’，请求启动Case θ！”
“是。”‘霞’回答道。“蛹”上的绿灯由常亮变为闪烁，一轮新的数据处理又开始了。
“还有第二种方法能计算出大统一方程？”首席执政官问道。
“严格来讲……这并不是计算，但这和大统一方程是等效的。”惠曼教授回答道，“我们将把现世宇宙的所有环境数据记录下来，这样就可以得知过去与未来任意一个时间节点的宇宙状态了。”
“记录？”执政官有些疑惑，“可是这么庞大的数据，全部写入存储的话，所耗费的……”
“不，执政官，”惠曼教授一笑，“最终我们保留的，只有这一千人而已。”
“人？你是说……”
“是的，这一千人将作为宇宙状态的存储器。‘霞’将把现存的所有数据写入到一千人的大脑中，等到需要使用时，再启动生命算法调用数据就可以了。”
“这不会对他们的大脑有所损害吗？”执政官问道。
“人脑独特的数据存储方式使其存储能力强得难以想象，关于这一点，请执政官放心……”
惠曼教授话音未落，一条视频通讯请求突然在二人面前出现。对话框闪着红光，文字提示表明这是一条最高级别的紧急通讯。执政官眉头一皱，打开了视频通讯通道。
“快住手，惠曼教授！”连接完成，埃文愤怒而焦急的面庞几乎占据了整个窗口，他急切地说道，“惠曼教授，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？Case θ现在还在试验阶段，根本不能投入实践——”
“埃文，现在全人类的希望都在此一举，难道你不想看到宇宙理论的大一统吗？”
“当然，但是你贸然动用这样危险的程式，是对这一千人生命的——”
“埃文！”惠曼教授厉声喝道，“现在Case θ已经启动，最高执政官和我本人都支持这一决定。你再吵闹，将会被视为干扰演算进程，而被绳之以法！”
“你！”埃文愤怒地瞪着惠曼教授。惠曼教授轻笑一声，挥手关掉了视频窗口。他打开实验数据窗口，宇宙状态的写入已经进行了百分之五，按照这个速度，在三小时内应该可以完成写入。等到那时，宇宙的统一模型就……
想到这里，惠曼教授不禁攥紧了双拳。虽然是用这种方式，但至少这是人类走向统一的第一步。
“所有的革命都需要流血，所有的获得都要付出代价。与宇宙的模型相比，一千人……又算得了什么……”
“警告：进程被强制暂停。持续时长：五分钟。”
‘霞’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，一个带有“PAUSE”字样的警告标志出现在了实验数据窗口上，进度条卡在了百分之七的地方，不再移动。
“这……是谁！”惠曼教授一惊，高声问道，“是谁介入了实验进程！”
“是我。”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上高台来，沉声说道，“惠曼，这一次你走的太远了。”
“查尔斯……”惠曼教授咬了咬下唇，眉头一皱，说道，“这不关你的事，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所以——”
“结束进程，惠曼。”查尔斯说得很慢，但他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意味，“快一点。”
“这不可能，查尔斯。”惠曼教授摇了摇头，说道，“强制结束进程，会对他们的大脑造成损伤——”
“只要进程在百分之十以下，损伤就是可修复的。”查尔斯说道，“不要威胁我，这是我们开发出的算法，我甚至比你更清楚生命算法的作用。”
“查尔斯，我——”
“执政官大人，”查尔斯转头对执政官说，“Case θ现在仍在试验阶段，我们无法对此程式的风险进行估计，被试者有可能出现不可逆转的永久脑损伤。因此，我请求现在立刻停止实验，等到Case θ完善之后再——”
“执政官大人，”惠曼教授打断了查尔斯的发言，“本次试验所用的数据都是从探测器直接传入‘霞’的处理器的，也就是说，如果现在我们不将其存储，那么我们将永远失去这份数据。等到Case θ完善的时候，这些探测器甚至都已经报废了。因此我们怎能错过这个机会？”
“惠曼，难道大一统理论值得一千人为之牺牲吗？”
“大一统理论值得全人类为之牺牲，查尔斯。”
“可是我们先前的牺牲是有意义的！”查尔斯的音调提高了几分，“现在不一样，一旦Case θ出错，这一千人的大脑几乎会全部崩溃，他们会成为比白痴还愚蠢的存在，也不能成为生命算法的参与者。现在，你还觉得这样的牺牲有意义吗？”
“科学史上，每一步前进都是承受这样的风险的。”惠曼教授说道，“其中最为著名的，莫过于‘星舰技术最后的奠基人’——周语珂了。那时，装载在‘盘古’号上的生态循环系统也尚未研发完成，但她依然亲自率人进行测试。他们要付出的可是全舰人的生命，与一千人的智力相比，孰轻孰重呢？”
“你可不要忘了，‘盘古’号正是因此而迷失在太空中的！由于未知的错误，整艘星舰与地球彻底失去了联系！”
“可也正因‘盘古’号回传地球的资料，才使人类文明得以发展到今日这番模样。放眼看看吧，查尔斯。人类现在是太空的殖民者，一座座太空城不断建起，你觉得是因为什么？我们需要付出的，相比整个人类的福祉，只是再小不过的代价。”
“为了人类而拿一千人去冒险吗？你将他们的自由置于何处！”
“我相信，就算他们醒来，他们一样会支持我的决定。”
“惠曼，你这个魔鬼！——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目的，你的眼中只有私欲，你对于终极真理的追求已经成为病态了！”
“那又如何，这不是我们共同追求的目标吗？”惠曼教授笑笑，转头对执政官说，“执政官大人，我不想再与他进行无谓的争辩。请您下命令，让实验继续！”
“查尔斯啊，人类从未有一刻停止冒险，或者说，冒险精神，已经写入了我们每个人的基因。”执政官对查尔斯说道，“我理解你的想法，但惠曼说的也没有错。人类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，所以——”
“执政官大人，您这是在赌博！”
“人类愿意倾其所有，加入这场豪赌。”执政官说罢，顿了顿，对惠曼教授说道，“教授，请继续实验。”
查尔斯气愤地拂袖而去。惠曼教授调出实验控制面板，解除了暂停信号。
台下的人群似乎产生了骚动，惠曼教授没有理会，依旧专心地看着实验数据。但这种专注并没有持续太久，因为又一个视频窗口直接在他面前展开，挡住了实验数据。
东方霓羽出现在画面上。在她背后，是“终极规律”号上八千名船员。
“走开。”惠曼心中暗道，一边用手在窗口上方一握，想要关掉视频通话，但窗口没有任何反应。
“我，‘终极规律’号舰长，东方霓羽，现宣布第32号联合决议。兹撤销研究员托马斯·惠曼的首席研究员身份，暂由查尔斯·杨接替其位置，享有终极演算的最高决定权及‘霞’的控制权。自声明发表即刻生效。”
东方霓羽面无表情地说道。惠曼教授则像呆住了一般，站在原地，而他面前的所有窗口，边框统统都变成了灰色——这表示他的权限已经不能继续使用“霞”了。
“等一等——东方舰长，这是怎么回事！”惠曼教授如梦初醒，急忙向东方霓羽喊道，“为什么要撤销我的权限？”
“有人举报你的行为涉嫌故意伤害，经我们调查，发现情况属实。在经过全舰公投后，我们做出了联合决议，撤销你的权限以及时终止你的伤害行为。”东方霓羽说道。
“等等——现在难道不是以终极演算为最优先事项吗？”
“但每个参与演算者的生命安全应该首先得到保障。这是法律，惠曼教授。”
“他们的生命安全当然有保障！不然这个项目怎么可能实施！”
“根据我们的调查，你现在执行的操作在预定计划之外，而且据专业人士反映，这一操作的风险极高……”
“专业人士？”惠曼教授怪叫一声，“去他的专业人士！查尔斯，我知道是你——你懂什么啊！嘴上说着要协助我，实则早就对终极规律失去兴趣了吧！现在你又要借权限来限制我吗？不，你不知道终极规律对我意味着什么，就算再付出一千个、一万个人的性命，我也要——”
“够了！”
首席执政官的面色已经铁青。他大步走到惠曼教授面前，抓住他的衣领，盯着他说道：
“惠曼，这根本不是计划的一部分——即使用欺骗的方式也要推行演算吗！查尔斯说的没错，你果然是个魔鬼！”
“放开我！”惠曼教授用力挣脱了执政官的手，怒吼道，“看看你们自己！一个个胆小、懦弱、不成器的莽夫！难道你们不清楚吗？从我们登上飞船的那一刻，我们所追求的只有一样东西啊！现在你们反倒因一千人的性命而却步了吗！”
“我们愿意为真理牺牲一切，但不是出于被迫的方式。”东方霓羽说道。
“人权高于真理！”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，赢来了几乎全舰成员的附和。
“一群白痴！”惠曼教授怒不可遏，喊道，“No sacrifice, no victory（没有牺牲，就没有胜利）！正是因为你们所谓的人权，现在才——”
“该停手了，托马斯。”查尔斯的面庞出现在屏幕上，他的脸上写满了忧愁。“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，托马斯。人的意识不是任你操控的玩具。”
“查尔斯，连你也……”
“请下来吧，惠曼教授。”东方霓羽轻声说道。
惠曼教授的脸上布满了阴霾。突然，他从腰间掏出了一把手枪，枪口直接顶住执政官的胸口！与此同时，他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快地敲击，一连串复杂的指令输入其中——不过不是“霞”的机体，而是“终极规律”号的中控系统。
“对不起了，在场的诸位。”惠曼教授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残忍的笑容，“这是我毕生的愿望，所以无论用任何方式——”
“惠曼，你这是在做什么！”东方霓羽高声喊道。
“立刻授予我终极演算的所有权限，否则我就引爆‘终极规律’号上的聚变反应堆。”
“……”
“一座太空城和一千人，东方舰长，您心里应该清楚孰轻孰重。”
“……你这是威胁。”
“是又怎么样？我想要的不过是结果罢了。”
“即便如此，你的余生都会在监牢里度过。结果对你来说毫无意义。”
“只要看到它，我就很满足了。所以，把权限给我。”
“必须要这么做吗？”
“当然。而且，我要提醒你注意时间，Case θ的暂停时间最长是三十分钟，三十分钟后，程式会强制退出。我们将失去所有的数据，而这座太空城将为之陪葬。”
“……已经将‘霞’的控制权移交给你。”
“我还需要演算的最高决定权。”
“已经按你说的做了。”
“很好。”惠曼教授打了个响指，笑着说道，“‘霞’，继续演算。”
被冻结的窗口纷纷恢复了活力。Case θ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。惠曼教授示意执政官坐下来，自己则露出了满意的神情。也正因此，他忽略掉了从阵列末端逃离的一支小队。
那是周源带领的一支队伍，正往“终极规律”号而去。
惠曼教授把枪放在一边，凝神看着实验数据的变化。当然，在满屏飞快跳跃的数字上是看不出什么的，但惠曼教授享受这个过程。一旁的执政官悄悄地向惠曼教授身侧移动，惠曼教授则不以为意。执政官又挪了两步。看到近在咫尺的手枪，他一个闪身把它抓起，枪口正对着惠曼教授的眉心。
“把枪放下。”惠曼教授一脸云淡风轻地说，似乎无视了身旁的威胁。
“惠曼，立刻解除聚变反应堆的程序！”执政官厉声道。
“我的心跳与程式相关，如果它停止的话，那么反应堆会立刻爆炸。”惠曼教授不紧不慢地说，“现在，执政官，把枪给我。”
执政官缓缓起身，把枪交到了惠曼教授手中，自己则在一旁来回踱步。
“耐心等待，执政官，我们可是历史的见证者。”
东方霓羽守在阵列的前端，她的短发之下隐藏着一个小型通话器，她正凭借这个与潜入舰中的周源一行人联络。
“这里是周源，已进入A层区域，正在前往聚变发动机室。”
“收到。注意安全，发现有疑似炸弹物件时立即报告。”
“……已进入发动机室，暂时未发现可疑物品。”
“已检索中控系统后台运行程序，发现两个捆绑植入程序！”
“请汇报情况。”
“其中一个程序是控制反应堆无限制反应的程序，另一个是触发程序，触发条件是外界信号输入……输入信号的来源有两个，一个是惠曼手中的控制器，另一个是自动触发，与惠曼的心率相关。”
“能否尝试阻断？”
“正在试……尝试阻断信号通道……”
“不行，信道加密级别很高，无法短时间内破解。”
“信号屏蔽呢？”
“在如此之大的范围内开展信号屏蔽几乎不可能。”
“那……能否移除核聚变燃料？”
“正在检索……目前飞船剩余核聚变燃料约三吨，想要完全清除的话大约需要四到五个小时。”
“不行，时间不够啊……”
“不过这是最有可能成功的方案。我们会继续破解信号通道，与此同时，我们会移除反应燃料，尽可能降低损伤。”
“周源，这……”
“东方，我相信这是最好的方法。所以，请下命令吧。”
“……好，按你说的做。但是，如果现场有任何异常情况，我要求你们必须立刻撤离。明白吗？”
“是，东方舰长。”
东方霓羽结束了对话，心头的焦虑却没有减少半分。只要反应堆的威胁还在，自己就不能轻举妄动，更何况周源现在也陷入其中。想一想……还有什么方法……远距离狙击？不，这样会触发爆炸；若是找到发信器呢？现在唯一能近距离观察到他的只有执政官，但惠曼手里有枪，他也不可能细致观察；激光武器呢？不，虽说这样可以在一瞬间将其蒸发，但发信器始终是一个问题；近身肉搏？在打斗的间隙拆掉发信器？不，至少目前还不知道发信器的大小和材质，这个方法太过冒险……怎么办……现在必须有一个方法，否则不仅这一千人，甚至所有人都会——
“在思考对策吗？”
一只温暖的大手拍了拍东方霓羽的肩膀，东方霓羽一惊，却发现执行舰长沃纳正站在自己身旁。
“我有一个办法，应该能够压制惠曼。”沃纳的声音十分平稳，听起来胜券在握。
“哦？”东方霓羽的眼神一亮，低声问道，“什么方法？”
“当然是要靠技术了。”沃纳神秘地一笑，“我已经找到了阻断信号发射的方法。”
“真的？”东方霓羽差一点欣喜地叫出来，她佯装整理头发，趁机偏过头去，问道，“那么，成功率有多少？”
“几乎是百分之百。”
“几乎？”
“因为这项技术还没有投入过应用，所以……”沃纳略一停顿，接着说道，“不过，从以往的实验结果看，没有问题。”
“好，需要我协助什么？”
“你向‘终极规律’号里投入了一个小队，把他们召回；此外，无论发生什么，都不要主动攻击惠曼。”
“可以。等到他们回来后，你就开始行动。”
“没问题，舰长。”说罢，沃纳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微笑。
十五分钟后，周源一行人匆匆返回。尽管他们不相信有手段可以阻断信道，但还是遵守了舰长的命令。此时，沃纳正沿着阶梯向高台走去。
大约一分钟后，沃纳来到了高台上。
“哦？你是——？”惠曼教授看到沃纳走上高台，转头问道，“你是‘终极规律’号上的船员？”
“我是执行舰长沃纳·琼斯。”沃纳一脸轻松地说道，“惠曼教授，我是来阻止你的。”
“呵，好呀。”惠曼教授瞥了沃纳一眼，随口说道，“你打算怎么阻止我？”
“啊，很简单，”沃纳笑着说，“只要你死了，就没有人可以启动爆炸程序，所以，我只需要杀了你。”
沃纳拿出手枪，指向惠曼的胸膛。
“哦？”惠曼教授疑惑地问道，“你没有看视频吗？如果我死了，反应堆一样会爆炸的哦。”
“是吗，就凭你那低劣的把戏？”
“把戏？”惠曼教授轻蔑地一笑，“那你大可以试试，向我开枪吧。”
“我不像其他人，我不会在乎太空城的生死，我只在乎你的死亡。”
沃纳打开了手枪的保险栓。
“哦？为什么？”
惠曼教授关掉了实验数据窗口，转过身，正对着沃纳。
“因为只要你在这里死去，你就永远不会看到终极演算的结果了。”
“即便那要拉上全舰人陪葬？”
“你会在无尽的遗憾中死去的。不过令你遗憾的不是我，而是你选择了这种愚蠢的威慑方式。”
“你不会这么做的，你是一名军人，你不会背叛自己的部下。”
“我虽然是执行舰长，但我也是技术部的研究人员，军人于我，只是一个名号而已。”
惠曼教授没有说话，他沉默着，额上开始有汗珠渗出。
“你是个疯子。”惠曼教授说。
“你也是。”沃纳微笑着回答。
“但还有另一种解决方式。”
“怎么？”
“杀了你。”
惠曼抬起手枪，瞄准沃纳的头部。
“哦，那可比你之前的作为要愚蠢一千倍。”沃纳笑了，笑得是那样开心，仿佛在看着一个无知的孩子。
“你觉得你能先射中我？”
“当然。”
“但我似乎别无选择呢。我必须开枪，只有这样我才有可能看到终极演算的结果。”
“那么，请便吧。”
似乎是沃纳的漫不经心激怒了惠曼教授，他毫不犹豫地打开了保险，迅速扣下了扳机。他看到枪口喷出火焰，令他欣喜的是，沃纳似乎没有任何反应，好像呆住了一般。
但下一刻他察觉到了不对，他感到有什么东西触碰到了自己的后脑勺，之后——
惠曼教授的头颅炸裂开来。脑浆、血液与骨骼碎片飞溅，但奇怪的是，好像有一道球形障壁笼罩在惠曼教授周围，他身体的碎片只在那一片区域里溅射、冲撞，而不扩散到其他范围。
惠曼教授的身体摇摇晃晃，最终倒在了地上。鲜血从头部的断口涌出，在地面上扩散出一个标准的圆形。
看到这一景象，执政官惊叫一声，从一侧的阶梯逃走了。
“啧，真是没用。”沃纳嘟囔着，打开“终极规律”号的中控系统，取消了爆炸的程式。
“东方舰长，惠曼已经死亡，请您派一个小队过来，带好信号屏蔽装置。”
“收到。沃纳舰长，你的情况如何？”
“我一切都好，没有受伤。倒是执政官先溜了……你们从高台的另一侧应该能找到他。”
“好的，我们马上过去。”
当东方霓羽一行人登上高台，他们的视线也凝固了。惠曼的尸体像是被泡在一个血池中一般，极为恐怖。
“这……这是什么？”东方霓羽喃喃道。她伸手探向那一圈隐形的屏障，却被沃纳抓住了手腕。
“不想死的话，先做好屏蔽设施。”沃纳突然严肃地说，“架在尸体周围两米处，要尽可能全封闭，然后派人拆除他身上的发信器。”
东方霓羽不敢怠慢，命令人手设置信号屏蔽装置。等到设置完成，沃纳紧皱的眉头才终于松弛下来。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遥控器，按了一个按钮，只见那一圈隐形力场像消失了似的，血液开始在地面上蔓延开来，与血液混合的脑浆令其颜色暗淡了不少。几个士兵踏着惠曼的血液，走到他的尸体前，在他的身上摸索一番，拆除了信号发射器。
“呼……这样一来问题就解决了。”沃纳长舒一口气，说道，“好啦，这道屏障可以拆除了，接下来等查尔斯那边善后就可以啦。搞定，收工！”
“等一等，沃纳，”东方霓羽止住了转身离开的沃纳，问道，“能稍微解释一下吗，你如何做到的这一切？”
“啊，这是我的发明呢！”沃纳的脸上突然写满了自豪，滔滔不绝地说道，“这个叫做空间折叠，简单来说就是把空间中的两个点结合成一个点。我将惠曼身边的一层球状空间做了折叠，也就是说，他的面前就是他的背后，他的左侧就是他的右侧。当他向我开枪的时候，嘿嘿嘿，当然就是向自己开枪啦。电磁波也必须在空间内传播，所以他死亡后的引爆讯息就在这个空间里循环，直到损耗殆尽。包括他的血液，也是这样——啊，顺带一提，这部分空间其实是非常脆弱的，从外部非常容易击溃，所以我才要求不要主动攻击惠曼，也没有让你用手触碰。就是这样啦。”
“唔……”东方霓羽仔细思考着沃纳所说的话，但沃纳并不想把话题停留在这里。他的话匣子一旦打开，就很难再关上了。仿佛积攒了一百年的语句潮水般从沃纳的口中涌出，几乎要把东方霓羽淹没。
“幸好没事……只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，我也必须有所表态了……”
“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乱子。”埃文坐在广场一侧的石阶上，晃着双腿，说道，“查尔斯，今天还真是幸运呢。”
“是的，”查尔斯操作着“霞”的系统，回答道，“我虽看出惠曼有那样的执着，但没想到他竟会做到这一步……好了，复原程序已经开始执行，这一千人的命应该是保住了。”
“不过也很可惜呢，”埃文轻声说道，“神迹……并没有出现。”
查尔斯沉默了一会儿，回应道：“埃文，你还是不相信我。”
“是的，不相信！”埃文从石阶上跳下来，望着查尔斯的脸，说道，“这可不是你！你以前从来不这样的……还记得吗？”
“以前，是我孤陋寡闻，以为凭自己的力量就能探索终极。”查尔斯笑道，“但现在不同了，神谕已经降临，人类文明第一次有了明确的方向——”
“好的，好的，查尔斯，”埃文不耐烦地摆摆手，“我只想要证明，但你口中的神迹，可一直没出现呢。”
“是这样吗？”查尔斯闭上眼睛，张开双臂，面向广场中央一千台“蛹”，一字一顿地说道：
“看好了，这就是我的证明——”
广场上空，“霞”的投影突然颤抖了一下。她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，手脚不断踢打，像是在驱逐一个渐进的歹徒。她的身形开始闪烁，在几次扭曲之后，忽然消失了。
“警告：‘霞’的处理器受限。”
埃文惊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，此时所有“蛹”的顶部，绿色的指示灯都在疯狂地闪烁！
全息投影再次出现，背景是漆黑的太空，远方有几个银色的圆点，应当是遥远的恒星。在这样一幅图景上，一行闪着银光的字缓缓出现，并迅速占据了几乎全部的天空：
“This is Gaia！”
